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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师，我胃疼，能请个假吗？”
第二天的计算机历史课上，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，我直接就站起身对老师请假。
说真的，我也不想这么瞩目，但若是我逃课，一定会更加瞩目，所以我也算是使用了比较靠谱的方法。
十几秒之前，老师正在激情授课，计算机历史课的老师是一个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，说来挺不好意思的，我没记住他的名字，但是他体型瘦弱，身材又比较高，所以班上的同学都叫他‘三月的竹竿’，三月这个形容完全不明所以，我就干脆叫他竹竿。
被我的行为打断了授课，竹竿老师显示一脸惊异，随后则是皱起眉头，严厉地询问我：
“胃疼？是真的吗？”
“嗯，真的，超级疼。”
我捂着肚子，尽量显示出难过的表情，遗憾的是附近没有镜子，我也不知道我的表情像不像。
“既然是身体有问题，我也不能勉强你上课，但是和你的班主任说一声吧，要哪个同学陪你一起去吗？”
“不用，我自己就行。不好意思，打扰您上课了。”
我捂着肚子转过身，打开了后门，缓步离开教室。
首先说明，我并没有装病逃课，是真的胃疼，而且感觉浑身脱力，总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。
我猛地深呼吸一次，希望能够有所缓解。
“真的没问题吗？”
这时候，耳边响起了女性的声音，我回过头，佳阳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。见我停下脚步，她赶忙走上前，扶住我的胳膊。
“应该没什么问题，不过稳妥起见，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吧。”
佳阳姐点点头：
“这样也好，今天去你家接你的时候就看出了你的异样，感觉魂不守舍的，身体不舒服就早些说出来嘛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
佳阳姐揉了揉我的头发，微笑地说道：
“那我来送你回家吧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“那就麻烦你了，在此之前，先去和倦夜老师说一声。”
“不用，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。”
我赶忙制止准备拨打电话的佳阳姐。
“还是亲自去说一声吧，正好我也有事想要问她。”
“……是嘛。”
佳阳姐收起了手机，再次对我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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倦夜老师的办公区域，一如既往地惨烈。
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，还有从没有分类的书籍，办公桌下方则摆着各种口味的方便面，旁边的垃圾桶里就是吃剩下的泡面桶。
现在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，刚刚推开门，就闻到了浓烈的泡面味儿。见我们进来，倦夜老师快速地把面条吸进嘴里咽了下去。唇边还留着汤汁，但她并没有在意。
“怎么了，怀孕了吗？怎么一脸阴沉？”
“阴沉是因为胃疼，我没有怀孕。”
我尽量以正常的语气和倦夜老师说话，继续捂着肚子。
“胃疼？”
她低下头，看了看桌上的泡面。
“要吃吗？”
“胃疼吃泡面好像没什么用。”
“不是肚子饿了吗？”
“难道老师你都是胃疼的时候才吃东西的吗？”
“开什么玩笑，胃疼当然是去医院了。”
“那你倒是让我去医院啊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你的意思是说，你生病了？”
“额……那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情况？”
我捂着肚子弯着腰，把声音压低，尽量让脸部肌肉松弛下来。
看到我挣扎的样子，倦夜老师立刻便把笑容收了回去，然后一脸惊异地问道：
“笨蛋竟然也会生病吗？还是胃疼？”
“刚才的那几句话真的不像是老师应该说出来的，请在多给我一点儿关心可以吗？”
“但是我从没有见过你生病啊，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，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会生病的笨蛋，我还特别羡慕你，一度去寺庙里祈求来着。”
“祈求什么？祈求让你自己变成笨蛋吗？”
“祈求让你变得更笨！”
“老师你还真是温柔。”
“别这么夸我，让我的后辈能够更加平稳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，也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只有在这种时候，我们的倦夜老师才会露出符合女性形象的笑容。
就是在面对别人的痛苦时，她才会这样笑出来。我觉得她才是最应该去医院的那个，我是说精神病院。
这时候，一直站在一边的佳阳姐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。
“和小悠说话的明月，真的特别有趣。明明一直用这样的表情就好啊，露出笑脸来，能够秒杀一大部分男人吧？”
“我的笑容可是很贵的，怎么可能贱卖给那些无聊的男人呢，不过吴悠你放心吧，因为你让我看到了痛苦的表情，所以我也会给你我的笑容，这是等价交换。”
“那还真是谢谢了。”
虽然我完全没看出对等来。
不过……
“平时的倦夜老师是怎样的表情呢，比如说你们参加酒会时。”
佳阳姐稍稍思考了一下，随后回答道：
“大概就是板着脸不苟言笑，只知道喝酒，而且非常不喜欢被男人靠近，这样子吧。”
“这样去参加酒会的意义在哪啊？”
“喝酒啊！”“喝酒！”
倦夜老师和佳阳姐异口同声地回答。
“谁会和酒过不去呢，反正我也不用付账。”
倦夜老师竖起拇指，对佳阳姐单眨了一只眼。虽然她的年龄也不算大，但这种动作在她的身上，总觉得莫名违和。
“找个理由让对面的人付账就是了，我也很少付钱，不过说真的，明月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这方面的事情了。”
“这方面？哪方面？还有，别叫我‘明月’，我的名字是欧阳倦夜，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吧？”
“还是明月比较好听嘛，不过这不重要，我说的当然是找个男人了！听说老师这个职业是最不容易寻找爱人的，再加上你总是一副凶巴巴的脸，我真的特别担心。”
“彼此彼此啦，你不也是没有男人。”
“我不一样啦！”
这么说着，佳阳姐便一把将我拉入怀里，让人心跳加速的柔软再次拍打在脸上，胃疼好像也在这一刻减缓了不少。
“我还有小悠啊，他可是我的第三新郎候补哦！”
佳阳姐环抱我的脖子，把我牢牢地搂在怀里。
咳咳，有点舒服……
“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，原来吴悠也是个男人啊。”
“太过……”
被胸部牢牢锁住，我没办法把‘太过分了’这几个字说全。
“而且不管怎么说，吴悠他也比我们平时喝酒时那些男人强一些，嗯，确实强一些。”
“哎？”
这也算是变相夸奖我了吧？
佳阳姐松开了我，柔软也在这一刻消失了。
“这我还真意外，倦夜老师竟然会夸我。”
“只是强了一点点而已，就是泡面的调料包多了一粒盐那种感觉。”
“这比喻还真是新奇，那一粒盐具体指的又是什么？”
佳阳姐和我一起盯着倦夜老师，都挺好奇她的回答。
倦夜老师也没有躲闪的意思，她也率直地看着我们，直接回答道：
“酒会上那些男人的心思都太直白了，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，我很讨厌那种把女人当作商品的眼神，交流应该是在双方都平等的前提进行的，我不会否定性·欲，但喝酒交谈的时候，我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把性·欲收起来。比起他们，吴悠就不一样了，毕竟是个笨蛋，说话的时候就说话，发·情的时候就是发·情，一码归一码，这一点还是比他们强的。”
“哦！感觉真是非常高的称赞！”
我和佳阳姐都对倦夜老师拍手叫好。
“不过，吴悠也会发·情的，刚才把脸埋在佳阳的胸部里，他还一脸意犹未尽呢！”
“哎？是这样吗？”
佳阳姐微笑地看着我，别用这种目光啊，这样我该怎么撒谎？
“倦夜老师，你觉得撒谎是错的吗？”
“想要掩饰刚才发·情的行径吗？”
“不是，我只是想要这么问，想要知道撒谎究竟是不是错的。”
我笔直地看着倦夜老师，认真地想要从她那获得答案。
倦夜老师微闭了一下双眼，然后双腿盘坐在椅子上，思考了起来。
空气好像有点儿紧张，倦夜老师竟然会这么认真地想我提出的问题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十几秒，倦夜老师睁开了双眼。
“撒谎是不对的，这是肯定的。”
“但若是为了让其他人过的更好而撒谎呢，这样也是错的吗？”
“当然也不对，同样也是错的。”
“如果诚实去做，会让别人伤心难过，甚至会让他们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，这种时候也一定要诚实去做吗？”
倦夜老师伸出右手的食指，在面前摇晃了两下。
“笨蛋，你的问题问的太偏了。我回答的是撒谎是否是正确的，并没有回答其他条件。撒谎肯定是不对的，不管是对我来说，还是对别人来说，谁都不愿意听到谎言，换了你也是一样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其实你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吧？”
“哎？”
“与其是想知道‘撒谎’是不是对的，你更想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过的心安理得，对吧？”
“……我有问这么自私的问题吗？”
“谁知道呢，你现在不就在对我撒谎嘛？”
“要这么说的话，老师你也在对我撒谎吧？”
“那你难过了吗，不安了吗，伤心了吗？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“那就没有问题喽，即便撒谎也没问题。虽然撒谎是不对的，但你并没有在意，这不就好了吗？”
“这解释太牵强了吧？”
“才不是牵强，这才是最佳解释吧？最重要的只是你的内心，是你自己如何去思考谎言。你不如这样想，这个世界是没有谎言的，有的只是我们对‘真实’的理解，理解错了，就是谎言，理解对了就是真实，是不是心安理得多了？”
“老师你也是这样的吗？”
“我就当成是你的夸奖了。”
这么说完，她便用力晃动身子，让转椅朝向书桌的方向。
“好了好了，算做是我大放血的抒情安慰，胃疼的笨蛋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这也是关心吧？”
她没有回答我，而是拿起塑料叉子，吃起了放在一边的泡面。佳阳姐笑着摇了摇头，便先我一步走出了办公室。
撒谎是不对的，所以我就把这个世界当成没有谎言的世界吗？
这难道不是在欺骗自己？
我看着倦夜老师的背影，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。
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%
“原来谁都有烦恼啊。”
路上，我不自觉地这样说出了声音。
不光是我，谁都有烦恼。
妹妹有，父母有，佳然有，佳阳姐也有……
叶君彦一定也有。
“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，毕竟我们就生活在这个让人烦恼的世界里嘛。”
佳阳姐背着手，走在我的身边。
胃疼还在，只是胃疼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
“去那边休息一下吧。”
我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候车厅，佳阳姐点了点头，我们俩便走向候车亭，坐在那里休息。
午后的阳光有些热烈，即便是秋季，即便在遮阳的地方，抬起头，依旧能感受到刺眼的光。我尽量均匀地呼吸，呼吸室外的空气，调整自己的心情。
叶君彦和我不一样，他很特别。即便我想不起过去的她，我也知道她很特别。但这份特别也只是和现在的我对比之后得到的结果，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才是特别。
三流演员不能踏入一流演员的故事圈，我一直如此坚信。与自己不相干的东西不要去触碰，与自己相干的东西也认真甄选，要在重要与不重要之间做好选择。欺骗是不被允许的，所以一定要认认真真地选择，避免让自己进入到欺骗的沼泽里。
伪装其实是所有人的天性，叶君彦一样，我也一样。
“小悠你要吃雪糕吗？”
“我姑且在胃疼，虽然好了不少，但是雪糕恐怕还是吃不下去。”
“我想吃雪糕，所以能去买吗？”
“……那当然是，可以……”
“嗯。”
她转过头，微笑地看着我。
“我没有撒谎哦，一定要记住这一点。”
对我点了点头，她站起了身。
“我一直都非常感谢小悠，也一直都非常羡慕小悠。”
“我做了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了吗？”
不如说我都想感谢你了，让我享受了如此柔软的胸部。
“嗯，我能像现在这样继续生活，就是托了小悠的福哦！”
“我哪有那么厉害啊。”
“在我心里，就是这么、厉害哦！”
“谢谢。”
“我才是，谢谢。”
甜甜地讲完，她便向后退了两步。
“就算小悠对我撒谎了，我也不会生气，更不会觉得你做的不对。相反的，我会支持你。而且不光是我，伯父伯母，小雨佳然一定也是这种心情，所以啊，不要总是一个人去思索这么复杂的事情，姐姐我随时都能听你说心里话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那我就去买雪糕了哦！”
说完，她便迈开步子去往不远处的便利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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